晚明文人十分注重園林中的品茗之境,茶境的營造與創構充滿了文人的閑雅、隱逸、恬淡之情。文人園林中淪茗關乎園林之中時間、空間、人物、活動、器物的整體情境。
如四時之飲:“若明窗凈幾,花噴柳舒,飲于春也。涼亭水閣,松風蘿月,飲于夏也。金風玉露,蕉畔桐陰,飲于秋也。暖閣紅壚,梅開雪積,飲于冬也”,四時的園林風景變化及不同的園林空間都被納入到茶飲生活中。如飲茶之簡遠空間:“編茅為屋,疊石為階,何處風塵可到;據梧而吟,烹茶而語,此中幽興偏長”,于平淡幽靜中自然流露出文人的高潔心性與閑雅風致。
如茶事之侶友及相伴活動:“翠竹碧松,高僧對奕;蒼苔紅葉,童子煎茶”,文人的園居樂趣于清逸的環境中呼之欲出。如花藝器物:“余寒齋焚香點茶之外,最喜以古瓶簪臘梅水仙”,品茗之中開展了對古玩、花卉的賞鑒。
如綜合環境:“蕭齋香爐,書史酒器俱捐;北窗石枕,松風茶鐺將沸”,茶境與園林的風景營造及欣賞、人物藝文活動、器物布置這些自然與人文的要素相融,又以清逸雅趣貫之,使文人性靈在品飲中與外在環境溝通呼應,終至暢懷盡興的境界。
晚明文人將茶飲與園林環境契合成景,品茗之中無不充溢著自然之境和文人的閑雅情致。茶境之需融合著園林的空間構筑,隨性自然、高雅愜意,使文人在散漫自由的生活形式中獲得更多的感受和真知。茶境與園林風景相融合,使園林物質空間的營造、布置與感知呈現出詩意化的片段剪裁,在隱現虛實的場景之間,形成互有連綴的意蘊。
1.茶品與園品
晚明文人對于茶品的賞鑒以清賞為上。文震亨認為明代以來的淪飲法,“簡便異常,天趣悉備”,可得茶之真味。高濂《遵生八箋》中也提到“茶有真香,有佳味,有正色。烹點之際,不宜以珍果香草雜之”。
此外,對煮茶之泉的辨別也是晚明文人飲茶生活的重要構成。張源《茶錄》中認為“茶者水之神,水者茶之體……飲茶,惟貴乎茶鮮水靈,茶失其鮮,水失其靈,則與溝渠水何異”。晚明時期惠山泉水甚得文人喜愛,他們甚至雇人不辭勞苦從惠山挑水為淪茗之需,而煮雪烹茶、譜泉品水亦是文人品茶造詣精到的表現。
文人認為茶之清韻可得物之精神,佳境因茗之相伴而延伸了意境蘊含,以茶為“助風景”之事。以賞花雅事為例,晚明文人的賞花與品茗之間即有著密切聯系,烹茗賞花的清賞格調得到了文人雅士的肯定和贊許。
文人對于花卉提倡以茗相伴的清賞,而非在喧嘩熱鬧之間獲得淺層的觀感,旨在得到花之精神、茶之韻味,兩者相宜互映,成為文人心中之境的誘發。賞花如此,至于名泉怪石、茂林修竹、焚香調琴,亦皆同理。
對于晚明文人來說,清賞之茶飲是“物”與“我”之間的溝通媒介,加強著文人對園林空間的身心感觸,并契合著文人對于園林自然風景之體驗和感知。在品茗與園林環境帶給文人交感之時,也是一重新的微觀、清逸境界的創造。